歲朝迎新 畫中話傳統

Chinese text by Ji Yuan
Pictures courtesy of Taipei National Palace Museum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王安石在《元日》這首詩中，描寫了宋代人過新年的場面：春風送暖，旭日初升，家家戶戶點燃爆竹，合家面朝東方，喝著屠蘇酒，忙著摘下門上的舊桃符，換上貼有門神的新桃符。

「歲朝」是一歲之始，它象徵著除舊布新、否極泰來。年前家家宅院門戶換貼春聯、門神、掛千，代表著人們對於避邪驅疫，祈求來年平安吉祥的願望。在中國古代繪畫中，文人畫家的「歲朝圖」就是專為慶賀新年而作的畫。「歲朝圖」最早是在宋代宮廷中出現的，也就是畫院的產物。之後，因為立意清朗，內蘊高雅，又能在一年中最重要的民俗節慶中，增添另類光采，因而一代沿襲一代，一直流傳下來。

「歲朝圖」在取材上可分兩種：一是描繪除舊布新或其他慶賀場景，在各種活動中、各類動態中取其象徵意義；二是像西畫中的「靜物畫」般，以蔬果、瓶花、古物等清雅之物入畫，賦予祥瑞象徵與文化內涵。

新年這天早晨，百官入朝向皇帝叩賀，謂之「朝賀」。一般百姓親朋之間互相拜祝，又稱「道新喜」。中國新年期間，城鎮街上鋪戶都上板休市，男女老幼出門迎年，觀看曲藝雜技表演。街道胡同貨攤輻輳，販售爆竹、太平鼓、花燈、噗噗燈、琉璃喇叭等童玩，孩童吹打鑼鼓嗩吶，烘托出新春佳節的昇平氣象。

清丁觀鵬《太平春市圖》描繪新春時節，鄉間歡樂的景象。畫面人物眾多，姿態各異，情景交融，好一幅民間祥和和太平的歡慶景象。此卷成於1742年，描繪了京城邊際，鄉人互相打躬作揖，攤販賣爆中國的傳統民俗活動多有文化意藴。畫中商販所賣的爆竹，在古代中國民間有「開門爆竹」一說。即在新的一年到來之際，家家戶戶開門的第一件事就是燃放爆竹，以嗶嗶叭叭的爆竹聲除舊迎新，驅趕「年獸」。大家在庭院放完爆竹，回到屋後，就是拜天地、敬神、祭祀祖先。現在，爆竹聲響已成為中國民俗生活中辭舊迎新的標誌。

除了街頭巷尾，家家戶戶的庭院內也是一副歡樂節慶氣氛。清朝姚文翰〈歲朝歡慶圖〉，描繪的便是清朝時代一個大戶人家在過年時，闔家歡慶團圓的場景。畫家以「俯瞰法」透過各類活動，將新年節慶歡樂的氣氛，描繪得淋漓盡致。

畫幅中，幾位長者坐在前廳，邊聊天、邊閒適地竹，打太平鼓、耍猴戲、跑旱船、戲棚、貨郎擔等迎新年活動景象。畫中遊人、市販，松樹、桃竹，皆生動逼真。

觀看大院裡的兒孫輩們，有嬉戲的，有點燃爆竹的，有打太平鼓、吹笙、拍板、敲鑼的，有玩懸絲傀儡等。畫中兒童人物的造型圓潤可愛，顏色濃厚富麗，充滿著吉祥喜慶之味。而小孩們最喜歡的，大概就是放爆竹了。在這幅畫裡，兩個孩童蹲在地上，數著一籃各色花樣的鞭炮，面露喜色；另一個紅衣男孩則正拿著香，小心翼翼地接近地上的鞭炮；綠衣孩子則摀著耳朵，頻頻回頭看著是否點著了，圓潤的身軀，把兒童放鞭炮時的刺激緊張情形，描繪得相當深刻。家僕或在一旁持壺侍立，或穿梭於前廳間、迴廊裡，來來回回端送糕果。後院諸多婦女們則在各處忙碌地準備餐點美食，遠處閣樓上還可看見幾個男僕正在合力掛起大燈籠。堂屋前，大院中有一火盆，燃著松枝，有人正在照料、添加新柴；而在室內，長者身後也布置著花卉大屏風，還有幾瓶插著牡丹的大花瓶。不管室內或者室外，不論是動態或靜態，在在都烘托著濃厚的、富貴吉祥的年味。

從畫中庭院裡火苗興旺的火盆來看，這家人可能剛剛完成「送神」或者「接神」儀式。在中國民俗中，農曆臘月二十四（或二十三，視不同地區而定），人們供奉的灶君、太歲以及民間諸神等，會起身回到天庭向玉皇大帝匯報民間情況，因而這天人們會舉行「送神」儀式。農曆正月初四，灶君、太歲以及民間諸神等從天庭返回人間，這天家家戶戶虔誠祭拜，迎接諸神返回人間。送神或接神時，人們會虔誠地叩首再叩首後，將香、元寶錠等，放入在院中備好的錢糧盆內焚燒，同燃松枝、芝麻秸等。

以「歲朝」為主題，象徵平安祥瑞的花卉器物擺設，多為新春應景而作，也是常見的歲朝圖。

宋緙絲《歲朝花鳥》，白地設色織，梅花、山茶盛開，鸜鵒一隻立於梅枝之端，另一隻凌空飛來，相互鳴唱，湖石旁雜植竹石、水仙。湖石上一對雉雞相互依偎，梅花、茶花、水仙、天竺是新春應景的花卉，加上雙雙對對的鸜鵒與雉雞，增添年節喜氣。

中國花鳥畫不是為了描花繪鳥而描花繪鳥，而是通過花鳥來表達自己的思想情感。它既重視真實，又重視美與善的觀念表達，通過花鳥畫的創作與欣賞來影響人們的志趣、情操與精神生活，表達作者的內在思想與追求。這幅畫中鳥兒成雙成對，象徵著陰陽結合，代表家庭和睦，也有好事成雙的寓意。

傳統的中國過年習俗中，處處都蘊含著古人信神信佛、敬畏天地神明的濃厚文化內涵。在這種文化氛圍中，中國古人以謙卑的態度對待生活：比如取得了好的收成，人們相信那是因為神靈賜福給好人或祖上行善積德，因此要更加謙恭對待神靈，多行善事。古人相信，人間和家中處處都有神靈看護，從大門的「門神」、到廚房的「灶君」、到庭院內的「土地公」，再到「司命」、「行神」、「戶神」等都需虔誠祭拜。過年的祭祀內容主要在於表達恭敬、感恩和許願，感謝神明保佑過去一年來家庭和睦，五穀豐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