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六次托尼獎得主——Stewart F. Lane

文/ Milene Fernandez 圖/ Samira Bouaou

「戲劇是生活的一場慶典，是人類的一場慶典。它讓我們認識自我，我們的癖好，我們的長處，我們的短處，以及在體驗過戲劇後如何變得更好。」——Stewart F. Lane

這是紐約，他用明快爽朗的笑容來歡迎我，緊接著就熱情的帶我參觀他的百老匯辦公室。在他的會議室的牆上掛了許多與大牌演員和其他貴賓的合照。他開始提那些演員和歌手的名子：勞倫‧白考爾、亞歷克‧鮑德溫、雪莉‧麥克雷恩，阿爾‧帕西諾、格裡高利‧派克、凱瑟琳‧德納芙、還有劇作家尼爾‧西蒙、前紐約市市長朱利安尼和布隆伯格、美國前總統羅納德‧里根和喬治‧布什，以及威爾士親王查爾斯等等。

與他交往的名人名單似乎無止境。但很顯然這位得過六次托尼獎和一次奧利弗獎的百老匯製片人斯圖爾特‧蘭恩更樂於談論所有與自己共事過的天才而非他自己。

他最喜歡的戲劇《我們的城市》最後一個場景，這是他對戲劇人生認識的縮影。主角艾米莉決定從平常一天的生活中解放出來，這一決定讓她變得不知所措。

「她醒來之後感到咖啡味道非常特別，燈光更亮了，就連冰柱也更閃閃發光。」萊恩解釋。她問舞台經理是否有誰認識到他們生活周圍的真實生命，回答是「不，聖徒和詩人或許能理解它，欣賞它。」

簡而言之，萊恩想要向觀眾展示怎樣欣賞生活。「我們是劇院的詩人」，他說。「戲劇不是治療癌症的，可是我們在豐富那些活著的人們的生活，我想這是一個卓越的人生目標。」

緣起：那一幕 終身難忘

斯圖爾特小學時，家搬到了長島。他成為一個叫里奇的孩子最好的朋友，里奇的父親是位演員。

有一天里奇的媽媽把他們帶去看一個叫做「小我」的音樂劇。這是尼爾‧西蒙編寫的音樂劇，里奇的爸爸希德‧凱撒在裡面有角色。萊恩先生當時只是個十一歲的小孩，他還不太知道自己正在經歷歷史性的時刻。希德‧凱撒是喜劇小品之王，他創造了從單口相聲到喜劇小品的過渡。

「劇院內觀眾情緒歡快，捧腹大笑，而希德在舞台上假裝跳踢踏舞，說笑話」萊恩先生回憶說。「我們事後上了後台，他正在與他所有的朋友慶祝，他們都在笑，互相擊掌。」他覺得這一切真是太有趣了。

在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想要在劇院工作。他想，「為甚麼你要去做別的甚麼呢？」那以後，他開始演戲，並成為學校戲劇俱樂部的副總裁。在波士頓大學得到他的藝術學士學位後，他直奔紐約而非通常習慣的那樣在地區劇院培訓。最終，他加入了演員工會，影視演員協會和美國電視和廣播演員聯合會。

70年代對戲劇行業來說是一個經濟上異常艱難的時期。「紐約的戲劇業奄奄一息，只有克魯斯‧林恩和安妮兩齣戲，就只有這樣了」，萊恩說。約翰尼‧卡森已經關門大吉了，他所有的演員朋友去了加州，所以他也去了好萊塢。

生出雙翼

在加州見過所有代理商之後，又經過一次又一次的試鏡，他決定寫一齣戲。他很快地講述了他的思考過程，「我要寫我自己的劇本，我打算把自己放入其中表現我的天賦，我也會把我的女朋友寫進去。」他停頓了一下，抬高音調，「然後，在不經意間這就成了我自己製作的處女秀。」

「我不得不僱一個導演，在票房工作的人，打造道具，做服裝，我不得不出去找當地企業借傢俱，買塗料，媒體是免費的，這是一個經驗，我不得不買廣告，不得不設計公司標誌」，他斷斷續續地說。

創作自己的戲是從演出到製作人很自然的一步，這給了他實踐經驗。這個秀叫做「在翼」，收回費用的四分之三。他對這個結果感到滿意。 「如果得到四分之三的回報，你是幸運的，所以我在正確的軌道上」，萊恩說。

儘管他的第一齣戲是在洛杉磯，但他準備張開翅膀，飛向劇院世界的中心舞台。百老匯在呼喚。在洛杉磯，他覺得自己進步沒有那麼快，他想進入這個行業。 「他們那裏並不真正享受戲劇，而是關注電影和電視」，他說。 「對劇院的關注就像是對待可憐的養子。」

接下來，他開始為布魯斯‧阿特金森劇院吉米‧倪德倫當助理經理，致力於戲劇，參與《同樣》以及傑克‧萊蒙秀的工作。然後，他轉到阿爾文（現尼爾西蒙劇院）為安妮秀工作，在那兒見習了音樂劇的製作。這時他去見吉米，他記得他告訴他「我真正想要做的就是製作人。」

從那時起萊恩先生創作了無數的戲劇和音樂劇，比如變身怪醫、羅密歐與朱麗葉、夢斷、慾望號街車、吉普賽、威尼斯商人、禮帽、徹底的現代米莉、威爾羅傑斯歌舞團，等等。

他製作的音樂劇《愛與謀殺的紳士指南》現正在百老匯上演。雖然他喜歡偶爾交換角色，無論是表演，導演，製作或創作，但他最熱愛製作中分工合作的部份。目前他正在為百老匯秋季演出季準備劇目：《凱萊斯特芬的音樂》和《就在你的腳下》。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在戲劇世界裡徜徉了足夠長的時間，輪到他為別人安排工作了。他採取積極主動的方式。『我會為製作承擔責任，如果成功了…我會被認可；如果不成功，除了我自己誰都不能怪。」他說。

情繫戲劇

一本戲劇或音樂劇從構思開始到獲得授權，再到最後於百老匯舞台的燈光下上演，需要七年的時間並不奇怪。

而他與他的妻子製作的音樂劇《愛與謀殺的紳士指南》則經歷了十一年的時間，才於今日登上了百老匯的舞台。

『這個過程有趣，充滿智慧，非常迷人，但做這樣的秀的缺陷是是沒有明星，沒有休‧傑克曼，沒有一個廣受認可的頭銜。」 

當他知曉並共事幾十年的朋友喬伊‧帕尼斯介紹他這個項目時，萊恩決定開始策劃《紳士指南》的製作。該秀是基於一部英國早期名為《仁心與冠冕》的黑白膠片電影而製作。萊恩解釋說，『然而這部劇智慧十足，充滿樂趣，並且我一直想再次同喬伊合作。」萊恩先生說：『真正的挑戰是尋找足以令人信服的素材。」

而在選材上他一般都聽從自己的直覺。『你可以閱讀劇本；如果讀不了, 你便要認真聆聽；如果聽不了，你便要看這部劇的說明；但最終我必須要親眼看到它。」他必須確保他自己與這部秀有情感的連結，然後他再去考慮製作這個秀是否實際及所需資金。儘管他製作的《威尼斯商人》及其他幾部嚴肅的正劇如《西區故事》皆好評如潮，但萊恩先生傾向於更輕鬆的劇作。
「喜劇給人的感受總是比悲劇更有趣…我們可以通過一些輕鬆幽默的片段來度過難關。」

不斷轉型的百老匯

『劇院一直在變，這就是藝術，如同企業一樣不斷轉型。」他說。

在比他早一代的人眼中，百老匯就像小型夫妻店，每部劇有一名製作人負責，如大衛‧梅里克、喬治‧艾伯特或哈羅德哈爾王子。『現在則變得更複雜了些。越來越多的製作人將自己的創作搬上舞台，製作費用也變得越來越昂貴。」另一個巨大的轉變是企業的涉足介入，如環球，迪斯尼和華納兄弟。『如今突然之間，它成為了一個大型企業，權力也轉移到了大企業手中。」萊恩先生說。

然而整體來看未曾改變的是，百老匯戲劇及音樂劇的製作一直是一個需要製作人之間密切合作的事業。萊恩先生通常與其他幾個製片人合作，包括他的妻子—三度托尼獎得主邦妮‧康利。這對夫婦攜手獲得了多個榮譽和獎項。

而正因為這是一個十分需要合作的項目，萊恩先生道，『有人曾經這樣形容過，百老匯的戲劇製作就如同在沙灘上建房子。」你必須要『非常靈活，因為事情總會發生變化。」

在過去的15年裡，百老匯和時代廣場都經歷了徹底的翻新修建。萊恩說，『戲劇在百老匯蓬勃發展。百老匯區變得安全，友好，充滿創意……如何吸引更多觀眾變得更具挑戰性。但總體而言，環境的變化大大提升了整個劇場的觀感體驗，和那種進紐約城才有的興奮感。」

開拓觀眾

眾多旅遊公司盡其所能帶給遊客百老匯音樂劇的華麗觀感，但因為經濟和操作的限制，遊客們「最終得到的總是縮減的版本」 ，萊恩說。何況並不是每個遊客在旅途中都能夠抽出時間直接去看劇，更不用說去百老匯了。

『所以這不禁讓人想，如果我可以給這些遊客帶來百老匯的數碼體驗：提供真人演員演出的同步影響，流汗，擊劍……」萊恩說，那麼遊客只需花一點錢，便可以看到頂級的演出。

萊恩和妻子邦尼一同成立了BroadwayHD，用高清晰4-K技術相機將百老匯戲劇即時攝像，並在網上進行現場直播。

至今他們攝錄了《奧蘭多‧布魯姆》和《Condola Rashad》在《羅密歐與朱麗葉》中的表演，如今他們又與家庭影院（HBO）合作攝錄《Lady Day at Emerson’s Bar and Grill》。

托尼獎

1991年，當萊恩以《Will Rogers Follies》獲得人生中第一個托尼獎「最佳音樂片」，他說，『沒有言語能夠形容，這個獎項是對我整個人生的認可！」對於那些否定他的人，那些一直對他 說「去找個正經工作」的人，萊恩笑，『看吧，我就知道我的選擇是正確的！我就知道！如今我站在這裡，贏得了托尼獎！」

在他去年以《紳士指南》獲得第六個托尼獎的時候，萊恩說，『我為能夠和同伴合作而感到自豪。他們都付出了辛苦的努力，而被同行認可永遠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薪火承傳

由於將一部戲劇或音樂劇帶上舞台需要幾年的時間，萊恩先生喜歡同時「將幾塊烙鐵置於火上」。其中之一就是教育，他認為這塊「烙鐵」十分重要。

理解戲劇作為一種表達形式的重要性，即是幫助人理解自己的情感及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萊恩說，『在戲劇業，當我們聽說藝術教育在學校裡被終止時，我們都會覺得十分擔憂。」

他在母校波士頓大學的董事會非常活躍，也是波士頓大學藝術學院董事會顧問。

他曾有二十年的時間一直對學校不抱好感，直到有一日他回憶起妻子的話，『你對它們反感多久了？你不覺得你應該換一種別的方式去做嗎？」於是他決定嚐試著改變這一切。他建立了一個捐款項目，讓更多的高年級學生能夠在每年春季來到紐約面試，他說『他們在面試中扮演導演製片人，製片商，這樣一來相當於讓這些學生在畢業前將一隻腳邁入戲劇界的門檻，而不是等畢業後才將他們踢出暖巢。讓他們與未來可能從事的工作提早磨合。」這個項目進行了十七年，這對夫婦最近才建立起另一個捐款項目，打算在學校建立一個新的音樂劇項目，讓學生在學習的同時真正參與專業劇院公司的演出。

『我對學生講：『我們的目的是為你們找到工作，希望你們在畢業後便能夠得到工作，並為戲劇業做出貢獻——而不是為失業人口添磚加瓦。」他說。

『音樂劇是表演藝術業的支柱。它們招收最多的人，得到最佳的人才，且最為持久。一步戲劇充其量只能持續兩年半的時間，而一部音樂劇可以持續上演幾十年！有的音樂片連續上演了二十年！這才是有生命力的藝術！」

萊恩先生還寫過幾部書。《黑色百老匯：百老匯的非裔美國人》（Black Broadway: African Americans on the Great White Way）在上個月剛剛出版發行。這部書或許是第一部涵蓋了最多戲劇界非裔美國人的書。他向位於哈萊姆區的紐約市立學院捐贈了幾本，並且於三月十三日舉行了 書籍簽名會。

如今他正在寫下一本書，名為《如何上演一部音樂劇》(How to Put on a Musical)，這部書比起之前的《讓我們上演一齣戲》（Let』s put on a show）涉及了更多技術方面的知識。

當問起他希望在人們心目中留下怎樣的印象時，萊恩說：『我要留給下一代的，就是無論他們將度過怎樣的人生，他們都知道自己的根在劇院。我的孩 子可以對我的孫子們說，『你的祖父是六次托尼獎的得主（或許在過世前會達到八次）。他就是百老匯先生。』」萊恩笑得開懷，『這就是我要留下的。」◇◇